元封業踏著一地的水漬走到太子面前，看著他已經散亂了的發冠，忽然擡手，抓住他頭頂的發冠，手中的劍從暗衛腰間一抽，對著元封業頭頂一掠而過。

太子的的臉嚇得蒼白一片，在聽著元封業一步一步走出殿外的時候，仿佛失去了所以力氣一般癱軟在地上，這才發現，地上一縷被元封業截下的發絲。

“太子殿下，太子殿下。”元戟身邊的宮人竭力把他扶起來，元戟拍了拍濕透的袖子，忽然勾了勾唇笑了一聲，而後，笑意擴散變成大笑，而後指著元封業已經漸行漸遠的背影揚聲道，“你們看看，你們聽聽，我是個什麽太子，什麽東西，被自己二弟潑冷水！他是個什麽東……”

看著元封業的背影停滯，太子的所以戛然而止，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。

只有這一刻，東宮才是徹底的安靜。

元封業回到了自己宮中，揉著有些疲憊的額頭，遠遠看著有個暗衛快步走近，皺了皺眉頭，擡起頭來的時候便有恢覆了面無表情的樣子。

“什麽事？”很簡單的吐出三個字，元封業把整張臉沈在陰沈之中，過了一會兒，暗衛對著元封業輕聲開口，“今日有人在城外看見了棲梧郡主……”

“她是怎麽出的上元皇宮？我們的人有沒有跟過去？”元封業一時間來了精神，而且在暗衛開口之前問話道，“她看起來怎麽樣？有沒有被人脅迫？”

“攝政王……棲梧郡主是帶著那人出宮的，而且並未被脅迫，反而是她身邊的洪疆蠱師有些身體不適的樣子。我們的人一開始是跟上了的，可是後來卻忽然跟丟了……這才回來向您稟報。”

一時的安靜，過了一會兒，元封業擡起手，隨意的揮了揮，“知道了，你下去罷。”

元封業的沈默許久，而另一邊，夏棲梧卻是扶著紫衣人登上了漁船。漁船有個小小的遮風避雨的棚子，卻兜不住細密的雨水迎面刮來。夏棲梧只能支起了一把同樣有些破舊的油紙傘擋住，低頭看著紫衣人又陷入了昏迷之中，有些惘然無措的看著外面青灰的天色。

溪水有緩有急，最激烈的時候，夏棲梧幾乎要以為他們要被水浪拍到崖壁上，或者這小漁船被水沖散。特別是到了夜裏，船艙裏進了些水，船夫笑著說沒有關系，把水舀出去就好了，可是夏棲梧卻是擔驚受怕的看著已經到了腳裸的水，用自己換下來的那件灰色衣裙吸足了水再到外面擰幹。

紫衣人醒來的時候，夏棲梧坐在船頭，腳侵入水中，手裏撈了幾個棱角，時不時剝了塞到口中嚼著。看著船艙裏的人坐直了身子，夏棲梧把身邊的六七個蓮蓬拋了過去，“你看你帶我來的什麽鬼地方，我從昨日早晨開始餓，睡到入夜出來又擔驚受怕了一晚，結果早上醒來只能吃蓮子。”

“是我的錯。”紫衣人擡手，撫了撫蓋得好好的鬥篷，微微瞇著眼睛看著破油紙傘散落進來的日光，也看了看夏棲梧。

“我們這是要去什麽地方？”夏棲梧語氣很輕的問出這句話，然而，不等紫衣人回應，船夫就先一步開口了，“小姑娘，你怕是被他拐回來咯，這條水路只通洪疆，洪疆也只有這一條路可進。”

“洪疆？”夏棲梧聽著這幾個字，微微瞇起了眼睛看著紫衣人，過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，“你要帶我來的，就是這個地方？”

紫衣人沒有說話，而夏棲梧卻是已經微微轉了視線看向四周，過了一會兒，船靠岸，夏棲梧擡起頭，看著幾乎是在群山之中的高閣，微微的張了張口，最後略帶意外地吐出一句，“這就是洪疆……國都？”

不怪夏棲梧意外，她第一個來的是上元國，無論怎麽看都是一個強大國家的樣子，之後的跋怙和承都也是，卻沒有想到，洪疆居然是這個樣子的。

紫衣人點了點頭，而後很緩慢的吐出一口氣，“之前的洪疆也和上元國一樣都有建國都皇城，可是洪疆人多孤僻，獨來獨往，建國都容易被人攻打，所以就索性把國都建到了群山之上，這樣的話，他們想要來這個地方都不容易，就更別說派兵攻打。”

紫衣人這麽說著，而夏棲梧看著面前的人，無端的覺得有些奇異，“那你又怎麽會出現在上元國？而且……”還知道上元國皇宮的密道。

“我父輩是被上元皇請去修繕密道的人，我自小就在密道之中，每一條密道我都摸索過，而且在記下了密道圖以後，我就一把火把密道圖燒了。元封業知道我的存在以後，第一件事情便是讓我畫出密道圖，然而我推以就不太清，只不過小時候跟著父輩走過幾次為由全盤推脫了。”

“元封業便把我留在了上元國之中，讓我自己慢慢想。期間我替他做兩件事情，第一件，是把晏殊皎以跋涉能信服的利用送過去，第二件事，就是給太子和一個公主下蠱。這兩件事情，你都知道吧？”

紫衣人這麽說著，夏棲梧第一個反應卻是楞住了，因為他話中……

“是元封業讓你把晏殊皎帶出去的？可是……為什麽？”沒有想到夏棲梧竟然不知道這件事情，紫衣人也是微微皺眉，而後很快反應過來，搖了搖頭。

“這件事情你若是不知道，那以後也就當做不知道吧，總歸，元封業想做什麽事情，都不是我們能夠想得通的。就像那個明明已經斷氣的女子，元封業卻還是把她的屍體留下，而且輔以龍延木。我看著元封業，已經是半個瘋子了，你留在這麽一個人身邊，就沒有一刻的害怕麽？”

聽著紫衣人的話，夏棲梧也有一個瞬間的猶疑，而後極快的搖了搖頭，嘆氣道，“沒有，我並不覺得元封業是這麽一個人，就算是你這麽說，我依然覺得他不會害我。之前我和元封業曾經討論過一個話題，若是有一個人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卻對你好，那你應當對那個人據而遠之，還是如何，我的選擇是……勸他向上。”

“你想回去？”唯有這一次，紫衣人對著夏棲梧是真的有些意外了，然而，略微思索了一番，卻對著夏棲梧搖了搖頭。“怎麽？你不放我走？”

夏棲梧問出這句話，而紫衣人看了夏棲梧一會兒，卻是很輕的嘆了一口氣，“不是我不放你走，只不過……如今正好是汛期，而洪疆要入，只能走水路，就是我們來時的那條河道。現在要進來都已經有些不容易，更別說逆流出去，危險很大。”

紫衣人這麽說，夏棲梧略微回想了一下，嘆了一口氣無奈的點了點頭，“那汛期結束要多久？我不能在這裏停留多久，至少……要有信息傳出去。”

“兩月。”紫衣人很輕的吐出兩個字，在夏棲梧的心裏接受範圍之內，她看了看高山上的樓閣，最後點了點頭，最後看向紫衣人已經摘下了鬥篷，把自己滿臉疤痕暴露在陽光之下的樣子微微意外，“你……還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，而且，你就這麽摘下來……”

“曲嵐易，我的名字。”紫衣人拂過自己臉上的疤痕，看了看周圍看過來的艷羨目光，微微皺了皺眉頭，“這個疤痕在洪疆，不但不會被人鄙夷，反而……受人崇敬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夏棲梧意外地看了看周圍人的目光，意料之外，投過來的目光都是極為艷羨的。

“在洪疆有一個萬壽窟，有很多老人養了一輩子的長生蠱，活了幾百歲，最後都是投入萬壽窟之中和蠱同埋。有人說，萬壽窟裏有一只皇蠱，而且……活人進去以後，並沒有性命之危，只不過是會被各種蠱蟲啃咬皮肉而已，輕的過幾日就愈合了……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，進入萬壽窟變成了一種練膽測試，洪疆成年的男子都會進去走上一圈。”

曲嵐易轉頭看著夏棲梧，表情淡淡，“我是六歲被人推進去的，所以留了一身的疤痕，能留下命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，更不敢奢求太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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